祝贺宁夏三名作家获飞天十年文学奖

  第二届《飞天》十年文学奖于近日揭晓,宁夏作家李进祥、马金莲的小说和单永珍的诗歌作品获奖。我县青年作家马金莲凭中短篇小说集《长河》荣获重奖,是西吉文学走向全国的又一标志性荣誉,为固原乃至宁夏文学增光添彩。资料卡《飞天》十年文学奖《飞天》十年文学奖设立于年,设有中短篇小说奖、散文奖、诗歌奖和文学评论奖四大奖项。本届十年奖评选的作品是刊发于—年度《飞天》杂志上的优秀作品,通过参照刊发作品选载、入编、获奖及改编等因素进行评选,共评出76名获奖者,其中中短篇小说奖和诗歌奖各30名,散文奖10名,文学评论奖6名。资料卡《飞天》杂志   创办于年,以发表小说、散文、诗歌为主,兼及报告文学和文学评论。作为国家级刊物,《飞天》立足西北,面向全国。有众多的文学名家和新人在这里亮相,每年有大量作品被国内权威选刊选载。它是集文学理论研究的权威性和文学创作工作的指导性于一体,以文学创作、理论探讨和学术研究为主,兼备最新信息的一份重要文学理论学术刊物,是反映中国文学、文化发展走向和理论研究成果的一份重要参考期刊。获奖作品《长河》此次获奖的中篇小说《长河》,以第一人称视角,以近乎纪实的笔法,写出村子里不同人物的生命无常,真实、细腻的文笔,不动声色中积蓄出惊人的爆发力。小说于年发表后,被评论家称为是近年来中国中短篇小说的新成就,曾获年度中篇小说评选第一名,被誉为当代《呼兰河传》。精彩导读   《长河》从春夏秋冬四季写了四个葬礼,男女老少四个人或因为病灾、或因为贫穷、或因为自然老去走完了生命的最后一程。“我的父老乡亲,在泥土里劳作了一辈子然后到泥土下面安睡,睡得沉稳,内敛,静谧,一如他们生前所具有的品行和经历的生活”。马金莲和萧红一样写出了家乡父老乡亲在苦难中的人性美,写出了死亡的洁净和生命的尊严。鲁迅在为《生死场》作序时称赞萧红写出“北方人民对生的坚强,对于死的挣扎,却往往已经力透纸背”,马金莲写出了西海固人民的生的坚强,同时也写出了他们对死的洁净和崇高,“村庄里的人,以一种宁静大美的心态迎接着死亡”,“死亡是洁净的,崇高的”,尤其写少女素福叶短暂的一生,灿若桃花,唯美之至。——王干   每一个村庄都在经历着生死的更替,我的扇子湾也一样,许多的人变老了,许多的人因为死亡永远离开了我们。对于亡者有时候我能很清晰地想起他们的面容,跟活着一样地清晰。时间的长河里,我们生命的个体就是一粒粒微小的尘埃。我想做的是,通过书写,挖掘出这些尘埃在消失瞬间闪现出的光泽。——马金莲

作家简介:

马金莲,年出生于宁夏西吉县,现为宁夏作协副主席。年开始文学创作,作品以中短篇小说为主。曾在《十月》《民族文学》《花城》等报刊杂志发表文学作品近一百万字,部分作品被《小说选刊》《小说月报》《新华文摘》等转载,多篇作品入选全国性年度文学选本,《碎媳妇》被译为英文。出版有小说作品集《父亲的雪》《碎媳妇》《长河》《年的浆水和酸菜》。长篇小说《马兰花开》获第十三届“五个一工程”奖。年7月获首届“矛盾文学新人奖”。

《长河》节选

春天来了,脚步轻轻的,我却不知道。那时候我压根儿就不知道一年里有四季,而春夏秋冬是完全不一样的季节。不知道枯燥乏味的冬天过尽,万物竞生的春天就会降临。季节的更替,候鸟的来去,万物的复苏,都是很美好的。那时候我却不知道这一切。

我混混沌沌地活着,直到有一天,有一个扎着小辫子的姑娘走进了我们的生活。正是她告诉我,冬天的尾巴后面跟着的就是春天,而只有到了春天花儿才会开,青草才会绿起来。她看见人的时候总是很害羞,但不胆怯,总是迎着你轻轻地笑,圆脸蛋上有两个浅浅的窝儿,一笑,出来了,不笑就消失了。那时候我不知道这叫做酒窝,但是觉得好看。她叫素福叶,是田寡妇带来的。田寡妇嫁给了上庄的光棍麻雀,素福叶就成了麻雀的后女儿。麻雀为什么有这么古怪的一个外号呢?大概是因为他嘴巴特别爱说话,说起来就不愿意停下,叽叽喳喳,像树上吵闹不休的麻雀吧。麻雀的后女儿可一点不像麻雀,她话很少,与人打交道的方式就是轻轻地笑,老远便在小脸上露出怯怯的害羞的笑。麻雀前半辈子一直打光棍,所以把田寡妇很稀罕,像个宝一样地稀罕着,那程度,都过头了,村庄里的女人们看不惯了,说麻雀哪里是娶了个老婆,简直是接了位皇姑娘娘嘛。田寡妇的女儿麻雀同样很稀罕。可是,素福叶不怎么喜欢她的后爸。素福叶刚来的那个春天里的那个中午,我们眼前都亮了一下。当时我们在村口的大路上刨土土玩耍。这路常年被人畜践踏,车轮滚碾,积了厚厚一层虚土。一个人就是轻轻地走过去,裤脚上也会落一层尘土。而我们这帮孩子是不怕土的,就在路上跑过来跑过去不停地嬉闹着,常常把自己弄得满身满脸都是土。这天我们正玩得起兴,锵啷啷——,一阵铃声传来,越来越近,有自行车过来了,我们纷纷躲到路旁给来人让路。来者是麻雀。他只是按响了车铃,却没有和别人那样骑着车一溜烟过去,他从车上下来了,后座上的女人也下来了,正是田寡妇。车前的横梁上坐着个小女孩,她没有下来,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微微蜷着身子坐在那里。麻雀推着车子一步一步走来,距我们越来越近。我们一直盯着他们看。麻雀脸上喜气洋洋的,老远就冲我们喊道:你们这一伙碎球球子呀,在这里害啥着哩?!转过头向身后的女人笑道:这都是咱庄的娃娃,你看看,多害哪!一个个成了土猴儿啦——嗨嗨——!说完又抻长脖子给前面的小女孩说:今后你可不敢学他们哪。田寡妇没搭话,只是矜持地笑了笑。她穿着干净大方,脸白白的,细巧的身材,走路不像踩在土上,而是踩在了云朵上,每一步都轻飘飘的,带着股说不出是什么味道的味道。这女人,怎么说呢,第一眼就让人觉得她身上有着一种与众不同的地方。麻雀似乎兴奋得不行,叽叽喳喳说着,还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发。其实,不用他显摆,我们早就注意到这姑娘了,并且一个个看呆了。她明显和我们不一样。怎么说呢?把我们比作一团灰头土脸的野生狗尿苔的话,那么这姑娘就是一朵花。还不是路边杂生的无名野花,就是富贵人家养在花园里的一朵牡丹花。我被自己奇异巧妙的联想震惊了。同时自惭形秽起来,同伴们也都惭愧得不行,大伙甚至不敢正视这突然出现的小姑娘了。麻雀却不容我们多看看,推车走了。他小心地迈着步子,显然生怕惊起尘土来呛着这娘儿俩。他嘴里还一个劲儿嘟囔:看看,这叫啥路嘛,简直就算不成个路嘛,叫人没法走嘛……田寡妇依旧抿着嘴角浅浅地笑着。终于走出那一段浮土了,她伸手拍拍裤脚,拍拍衣襟,又拍拍后背,给人感觉她身上落满了土。其实并没有多少土,我们庄子里的人平日里走过去,可不会这么拍拍打打地讲究,我们都是一身泥一身汗地活着,很少有空闲讲究这些。我们就发现这田寡妇和村庄里的女人们不一样。这不同究竟在哪儿呢?一时说不清楚,但是真正存在着。就在我们略感失望的时候,麻雀记起了什么,停下车子,把小女孩抱了下来,放在路边,回头看着我们,说:把我们的素福叶领上耍去!又拍拍素福叶的头,笑笑地说:过去吧,和这伙土猴子混混也好。素福叶拘谨地站着,她妈弯腰扯扯女儿的衣襟,说:去吧,不要怕。麻雀吩咐我们:不准欺生!谁敢欺负我们素福叶,回头我挑断他脚筋!我们的头像被大风吹过的谷子头一样,齐刷刷忙乱地点着,做着应承。是啊是啊,谁会欺负这么个小姑娘呢?谁又会舍得呢?同时我们内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欢欣,好像麻雀把一个巨大的礼物馈赠给了我们,我们一时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就傻呵呵愣着,看着小姑娘。我们小心翼翼地打量她,从头上看到脚底下,又从脚到头往上看。嗬,这小姑娘,身上有一种我们从来没有见过的美!你看,她小小的清瘦的脸上两弯儿眉毛细溜溜的,下面是一对明亮羞怯的眼睛。这双眼多么像清亮的月牙儿啊,闪着清澈透底的光。鼻子细细的高高的,鼻子下面的嘴巴更是小得让人担心,这样的小嘴巴怎么吃饭呢?她的脸、脖子、手,所有露在外面的皮肤一律很白,和我们不一样的白,像白面,是那种娇弱的苍凉的白。她站在那里,两只手背在身后向着我们看,迎上谁的目光,就对着谁浅浅地一笑。这种笑,一下子就把人的心抓住了,紧紧的,让人情不自禁在心里颤抖。她穿的是紫花衬衫粉色裤子,都很新。这时候我们不由得低下头打量自己的身上,再互相看看,我们整天在土里打滚,浑身上下全是土,头上脸上甚至连眼窝鼻孔耳朵眼里也几乎被尘土填满。这个叫素福叶的小女孩,一个人把我们全都比下去了。奇怪的是,我们心里没有嫉妒的成分,一点也没有,有的只是惊叹、艳羡和爱慕。这样好看纯净的女孩儿世上真的有?而且来到我们的身边了?一个叫癞头的小子瓮声瓮气地说:这、这不会是仙女下凡了吧?比大白脸还好看哪!说完,害羞地吐了吐舌头。哎呀呀,癞头这出了名的厚脸皮,竟然也有害羞的时候,真是日头要从灶眼里出来啦。大伙愣了一阵儿,接着就哗啦啦笑起来。你知道大白脸是谁?正是癞头他妈,我们村庄的第一美人儿。随着大笑,大家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一个个变得自如了,恢复到素福叶出现之前的状态了。大伙开始叽叽喳喳地嘲笑癞头,说他不知天高地厚,他妈也就是一张脸大些,白些,比别的女人麻子少了些,可也不敢拿来和素福叶相比啊。一个高个头男娃娃愤怒了,盯住癞头呸了一口,问:你妈那屁股比磨盘大,腰比水缸还粗,两条腿像柱子,凭啥和素福叶比?你说说,凭的啥?哈哈哈……大伙儿又笑起来,有人笑得眼泪也下来了,经这男娃一提醒,我们才发现事情真是太可笑了,可笑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了。因为大白脸和这小姑娘,根本就没办法比。一个是人高马大的女人,另一个是文弱娇小的小姑娘。前者只能让人从她身上闻到柴米油盐的熏染,鸡狗牛羊的味道,甚至还有股子奶水的腥臊,就是个长了张大白脸的乡下婆娘嘛,已经是四个孩子的妈了。而这个素福叶,从她身上看不到人间烟火的气息。她站在那里,风吹过,轻轻掀动她额前的细发,那一溜儿黑头发就飘荡着,像有一个小手在抚着她的小脸。她显得那么单薄、孤瘦,弱不禁风。让人看着就对她产生出说不出的怜惜,想要冲上前去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任何一种欺负。素福叶就这样走进了我们的童年生活。素福叶和我们是不一样的,虽然她很快就赢得了大家的好感,成为我们中的一员,可她不能和我们一起疯子般地玩耍,我们打闹追逐时往往弄得尘土飞扬,她只能远远站着看,要么在树荫下看蚂蚁搬家。她从小就有病,叫心脏病。这是个什么病呢,有多严重,我们并不明白,庄里的大人几乎都告诫过自家的孩子,说不准欺负田寡妇的女儿,她有病。听了大人的话,再仔细看素福叶,就真看出了病容。她苍白苍白的皮肤,怯怯的神色,有些倦倦的目光,眼睛望着远处时会浮起一层泪蒙蒙的薄雾。她纤细的手指像竹棍儿,细长的脖子那里有一根脉管高高凸起,有时候在突突地跳跃着。素福叶多可怜呀,大人们说那不是一般的病,稍不留意就会要了命,还说这孩子活不过十二岁,很早之前医生就这么说了。我们这帮野孩子基本上没人欺负素福叶,对她敬而远之,或者小心翼翼地交往,尽量耍一些简单文静的游戏,也还是处处让着她,绝少和她起纠纷。在我们心中,这个小姑娘就是一件珍贵而脆弱的瓷器,谁都怕一不小心给打碎了。所以,很多时候,素福叶显得很孤单,像一个影子,在远离我们的地方无声无息地存在着。有一天下庄子马云会的大儿子开蹦蹦车去丈人家相亲,半途上车翻人亡。送埋体时,大人们照旧哭声震天,我们娃娃则穿梭在大人的间隙,盼望快一点儿散海底耶,好拿那几毛钱去独眼那里买零嘴儿解馋。素福叶也在人群里,这么多人,场面又这么乱,她自然不敢跟上我们混,跟在她妈身后,安安静静站在上房门口看马云会女人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哭儿子。哭亲人的场面我们见多了,司空见惯了,所以不觉得有什么稀奇。可是素福叶一直盯着看,看着看着,她眼里腾起一层泪雾,凝成水珠,扑簌簌往下掉,摔碎在脚面上,过一会儿,又有一些水珠滚落而下。一般情况下,别人家完了人,大人都会哭上一哭,我们这些小娃娃是不屑于参与的,即便有时听着那哭声实在凄凉,心里也忍不住难过,但眼泪是不能让别人看到的,同伴们见了会笑话,怪难为情的。素福叶和我们不一样,她像个大人那样站在那里,怔怔地落着泪,也不见她擦一擦,任由那亮晶晶的泪珠儿在苍白的小脸上挂着。这让我们震惊,发现这个文弱的小女孩比我们谁都强,她竟然敢于在大众面前像大人一样地落泪。埋体抬起来赶往坟地时,马云会的女人哭晕了,被女人们用凉水激醒,她歪着头看了看眼前,又晕过去了。出事的是她唯一的儿子,这时候她的心里不仅仅是悲痛,肯定还有一种巨大的惊恐与茫然。她后半辈子的靠山倒了,她的生活里突然塌出一个洞,叫她如何应对接下来的日子呢?看着这白发人送黑发人上路的惨景,送埋体的女人们都落了泪,这时候素福叶不哭了,她伸出一只手来,紧紧捏住我的手,她的手一片冰凉。她望着男人们抬着埋体向坟地走去,忽然给我说:我大,我大也是叫蹦蹦车碰坏的。说完紧紧咬着嘴唇不再吭声。我默然了,不知道说什么好,悄悄打量她的神情,发现那苍白的小脸上泛起微微的潮红,眼里闪着泪花,我没敢追问她大的具体死亡过程。过了三五天,马云会儿子坟头的新鲜黄土就被风吹得陈旧了。我们在玩耍时偶尔留心一下身后,素福叶规规矩矩坐着,眼睛望着马家老坟的方向。我们马家是庄里的大门户,坟院在北山的山腰里,那里面密密麻麻地坐落着好几十个土堆,每一个土堆下都有一个人曾经在这世上活过,现在离开了,长眠在那里。这些人当中,有上至清朝末年从陕甘一带逃难过来的太祖父、太祖母,下至刚出生的婴儿。早年亡故的那些人我都没有见过,他们在世上活了一遭,竟然连一张相片也没有留下。最早的是因为当时还没有照相技术,而后来者呢,可能是家里贫穷,花不起钱照相,而那些小孩子是因为来不及长大一点到集市上的照相馆里去照相。对于这些早就睡在黄土下的人,他们的容颜、身材、性格、品行等,在我们内心里是一片空白,没有想象的依据,随着年岁推移,就连那一个个坟头也都越发低矮了,被野草淹没了。我们只能凭着那一个个低矮的土堆知道,有一个我们的亲人,在世上来过,坟堆是他留在世界的唯一凭证。日常时候看着那些土堆儿,我们的内心很平静,甚至是淡漠的。死亡离我们很遥远,而在送埋体时,最让我们动心的是散到手里的海底耶。可是有一天闲得无聊和素福叶一起看风时,素福叶告诉我,她很害怕,只要一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和那些亡人一样,也要离开,离开她妈,在黑糊糊的坟坑里,一个人睡着肯定很害怕。我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她。这时候我们都想到了死亡。离素福叶很近很近的死亡。……日子一天一天过着,一年一年过着,春天我和姐姐跟在父亲身后下地劳动,父亲犁地,我们撒种子。收获的季节我们像大人一样挥着镰刀收割。冬天白雪覆盖了村庄的同时也把坟院覆盖了,等到残雪化尽,春草发芽,又一年拉开了帷幕。我把牛粪柴火背到场地上晾晒的时候,在菜园子里拔葱的时候,骑在杏树枝杈上摘杏吃的时候,目光偶尔会撞上坟院里母亲的坟堆,有时候我会认真地看一会儿,有时候我不叫目光停留,轻轻地划过去,移到别处去。后来我长成了大姑娘,有了婆家,在出嫁前的最后一个傍晚,我家里挤满了帮忙的亲戚和邻里,榆木劈的硬柴在灶火里可劲地燃烧,柴烟像一首婉转的山歌,在我家老厨房的烟筒里盘旋而上,牛肉在大锅里咕嘟咕嘟煮着。我借着出门抱柴的空闲,在麦场边站了会儿,我看着不远处的坟院,明天是我大喜的日子,我就要离开生养了我的村庄,母亲她能看到这些吗?这些年母亲的坟堆在慢慢变化,低矮下去,当初的那个土包缩小了。坟头上长满了草,密密的,把黄土全都包裹住了,很难看到黄土了。她身后的那个小坟,已经完全矮下去,不知道的人甚至不会想到那也是一个坟头,曾埋下过一个名叫素福叶的小姑娘。时间过得多快啊,它裹挟着我们,活着的,亡故的,我们像一粒粒尘埃,无不汇集在时间的长河里。初冬的风干燥凛冽,迎着风,我抬头四下里望,村庄里的几个坟园都静悄悄的,里面那些大大小小的坟堆静静安卧着,没有一丝喧嚣。只见远处的山洼上起风了,卷起干燥的黄土,慢慢地飞舞着,升腾起一束束苍黄的尘烟,像花朵在开放,开得寂寥,安静,悄无声息。我长嘘一口气,我的父老乡亲,在泥土里劳作一辈子然后到泥土下面安睡,睡得沉稳,内敛,静谧,一如他们生前所具有的品行和经历的生活。我们来到世上,最后不管以何种方式离开世界,其意义都是一样的,那就是死亡。村庄里的人,以一种宁静大美的心态迎送着死亡。死亡是洁净的,崇高的。我想起很多亡故的人,从我记事起到如今出嫁,其间有多少人离开了我们呢,我从来没有好好去想过这个问题,总之是时间的河水裹挟上他们,汇入了长长的河流。在奔流过程中,偶尔,他们中的一个,面容鲜活地涌在眼前,感觉就像一个浪花翻上来,打了一个滚儿,又消失了,随着激流奔向远方。注:中篇小说《长河》,原发《民族文学》,《小说月报》年贺岁版选载。作者简介

单永珍,回族,参加诗刊社第22届青春诗会,鲁迅文学院第七届中青年作家高级研讨班,作品见《诗刊》《十月》《民族文学》《文艺报》等多家报刊,部分作品被翻译成英文、阿拉伯文、蒙古文、藏文、哈萨克文、维吾尔文、朝鲜文、锡伯文等文字发表,著有诗集《词语奔跑》《大地行走》。获宁夏六、七、八届文艺奖诗歌奖,《时代文学》奖,鲁藜诗歌奖,《飞天》十年文学奖。入围少数民族骏马奖、华文诗歌奖。

单永珍获奖作品

河西河西

(组诗)

风吹肃南

一束流云。衰败的草原上秋天毁灭

两个懒散的人。谈天说地

四面八方的消息在酥油茶里热烈沸腾

八面墩的冬窝子,命中的女子语言灿烂

油菜地像一场集体婚礼,奢华,糜烂

如果大雪尚远,道路通天

她骄傲的散辫上肯定欲望弥漫

风吹。肃南的肩膀上卸下生活的减法

醉生梦死的猎手兽皮里睡眠。一夜磨牙声响彻

无赖的青稞被唤醒灵魂。两个酒缸充满了呼吸

而大地的经书上镶满三六九等的醒悟

当沉睡的黑熊糜集于游牧的嘴唇

当突厥和蒙古人的交谈被普通话打乱

主啊,你预言的章节里狼毒花泛滥

部落的交易毁于一次秘密谈话

肃南二十一世纪的牛仔裤边角磨损,肌肉翻飞。风吹——

狼毒花开的声音

狼毒花开。蝴蝶的宗教盛开在草原的私处

一场泛滥的风暴,来自蜥蜴的咳嗽

一书废弃的契约,在咒骂声中结盟

一次臭名昭著的革命,诞生下香毒

一通胡乱的情欲,破坏了姓氏的族徽

一束秘密的信札藏在腐烂的羊毛下

黎明的挑衅贯穿着河西走廊的神经

焉支山酣醉的蝴蝶在狼毒花上抽搐

夏日肿胀——

狼毒花开。苍鹰咽下的是一片无知鸟鸣

马踏飞燕的记忆,源于一顶帐篷的失贞

口中喷火的哈萨克小丑,一夜惊心动魄的逃亡

尧熬尔唾弃的中秋,一句古老祖训

铁穆尔嘹亮的民谣,是一篇散文的凌乱章节

篡改的史书里略带狐骚

黄昏的安谧深刻于打骨草的药香

唐突的滑翔止于雪线以下的秘闻

秋日漫长——

再一次目睹飞天离去

再一次目睹飞天离去。莫高窟的墙壁上

抒情的经卷记录着空位的痕迹   色目商人的骆驼嚼盐,他殷实的钱袋是垂头丧气的新娘放弃的方言   “我不爱名利,不爱奢华只为一次爱情历险”   一池月亮。月牙泉里藏着天堂公蛇的孤独来自慌张的忏悔   请不要相信俗世的光阴,闭关千年的等待只为灰心的逃离   当衣袂飘飘的素手扯走秋风

莫高窟下:夜晚的集会开始降温   你不会在日子的眉批上同时写下祷告和仇恨你失望的朗诵是对异性的崇拜   那些麻木的游客,古老的小偷一次心跳的阅历上镀满了羞愧   但来自青海的阿朝阳,一脸虔诚他在恢复吐谷浑大迁徙的线路图   “河西,祁连,柴达木——失败的亡魂割草,摘药,喂养破伤风的早晨”   觉悟的脚印穿过沙漠敦煌研究所门前埋下记忆的绝症   再一次目睹飞天离去。我原谅她暧昧的身世甚至原谅芦苇喧哗的冷冷造访

一碗泉   沙中取水草上散步十万沙子十万草腾格里南缘一碗泉水足以拯救一片鸟声   沙子无言开着秋天的门青草有约只是无人路过一碗泉边:标语漫天渴——   仿佛一只蜥蜴在腾格里大漠念叨着什么仿佛一个俗人对生活的彻悟   骊靬古城   古罗马走失的刀子。骊靬当我抵达你的渴望时,意甲联赛正在疯狂进行   骊靬古城。你向西的睡眠是一次对故乡的回忆你忧伤的青稞是一次征服的创伤   如果意大利通志残缺着记忆如果对自己的肤色不再怀疑   今夜。安静的黄泥小屋里甘肃永昌农民张永贵向我复述别人发现的家史   ——你看,意大利的狂欢你看,河西走廊的霉暗

是啊,上帝把惩罚的鞭子一不小心遗落在巴丹吉林的边缘

走西口谣

 

给一脸疲倦打上补丁

给一脚路程绣上鞋垫

一炕的营生

一地的光阴

一院散落的柴米油盐

“哥哥你走西口啊——”

我去新疆摘棉花

妹妹你不必留

焉支 焉支   一坡生锈的阳光镀在蝶翅上

一个被遗弃的匈奴皮囊,一丛失恋的花朵   是的,他们说着自己的语言,驯马、猎鹿他们把黑羯羊祭献,用奴隶的女儿换取烈酒

当遗弃的马刀被重新锻造、命名那些闪光的金银,是献给阏氏的初夜赔偿   胡天之下,没有一次爱情被千古传诵但他们生儿育女,传宗接代,留下原始的血统

要知道,神明端坐在露珠上一次小小的背叛会被阳光的咒语惩罚   没有人歌唱油菜花,或者鹰一块经久抚摸的石头成为内心的宗教   而你千万不要说出那张狐皮的来历但你可以砍伐古木的锈   我知道,谁在马厩里完成一次革命谁在异族人的刀口下读懂先知

焉支,焉支,羊水溢焉支,焉支,风破城   公元二○○七年,一个脑袋糊涂的人搜集腐烂的心灵细节

海藏寺

一挂陈旧的勒勒车,运送骨殖药王泉边,汲水的尕藏看见了布达拉宫

而我所经历的是:一只乌鸦啄开的黑暗海藏寺。六字真言被西夏人阅读天祝的石壁上那只风吹雨淋的牦牛驮着经书一路走过超度的千年海藏寺旁。牛挤奶羊下羔一盏酥油灯下有人忏悔

花草滩花草滩上无花,这是事实花草滩上只有黑白相间的羊群啃食光阴往往会有不设防的致命邂逅,如果假以时日我会爱上岩画上的女子她柔情似水,蜜语甜言只是,时光啊-------被黑风吹散的长城垛口下爱情的毒药,来自一次失身的记忆这些猝不及防的细节,多像羊与青草的盛宴至于花与非花在这个广大的草原上无关紧要在汉长城垛口如果给垛口砌上篱筢,给空气种下膻腥我相信一株狼毒花的香气会被风吹走如果一粒盐在草根隐居,一把泥土黑暗了星宿我知道两种方言的交易会成为罪恶当六月的雪缝补了道德,一只鹰怀念青草

一场胡天羌地的革命沦丧了一个家族八百里的狼烟啊-------今夜我写下的是:驼背上的羊皮和丝绸那个在羊颊骨上刻字的牧马人来自原州。他热爱泥土、女人他把一方伪造的印章埋在长城的垛口下他的想象来自弥天大谎如今,我发现------一只土拨鼠沮丧地站在垛口上抱拳远望

马场的夜晚没有听到马嚼夜草的声音这个夜晚注定被孤独包围夏草正胖,躲在肥叶子下打鼾的夏虫是旅行者遗失在大地上的标记山丹马场。光荣与梦想已经生锈万马嘶鸣的图景被时间风干那只隔夜的蝴蝶已经忘记马蹄识香的手艺事实上,当载重的卡车穿过马场的夜晚我分明看见,低矮马棚上的尘埃和几只小兽四散而逃的痕迹仿佛是一次战争年久失修的地图噫。勇士之手-------竟挥不动二十一世纪轻浮的皮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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