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里的温暖
文/王对平
电话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片刻的犹豫之后，我接通了来电。“$$吗？”激动的声音通过电波传入我的耳膜。“我是$$”，也许觉察到我的怔愣，对方第一时间自报家门，熟悉的名字让我的心漏跳了几拍。毕业那天我就曾经问过自己:今生，我们会一直记得对方吗？如果相见，我们又能否还像今天一样十指相扣，一起沐浴阳光，一起吹风淋雨？残留的牵挂，是否还能勾起青春期的萌动？
二十多年的风雨岁月，足以让新的人，新的事将过往挤出记忆的阀门。我以为我已淡忘了她，淡忘了我们曾经一起走过的那段清苦岁月，淡忘了一个泡泡糖也能交换着嚼的那段情。可当接通电话的这一刹那，我才明白，原来我们都不曾虐待记忆，忘了对方，彼此真的还在牵挂着对方。有什么东西忽然撞击了我内心深处最柔软的某个点，心头酸酸的，涩涩的，而又胀得满满的。
挂掉电话，准备午憩的我再也没有休息的心情了。望着窗外碧蓝的天空，一丝过往的气息与过往的画面席卷了我的记忆。破旧的教室，一下雨就泥泞不堪的校园，杂草丛生的菜园子……每一个角落都留有我们的足迹，也留下了我们的欢声笑语和许许多多的私密话。尤其是那座四面透风的破宿舍，更是深植在我记忆的屏幕上，无论经多少岁月风雨的洗涤，遭多少苦乐年华的侵蚀，都无法将它从我的脑海根除。由于缺煤少碳，冬天的宿舍内滴水成冰，为了取暖，舍友们总会两两相拥，用少得可怜的体温温暖着彼此，与严冬做着最原始的抗争。由于病体使然，我的血液流速比较缓慢，因而在大冬天里我总是和衣而眠，怕自己没有一丝体温的双腿带给她超越自然的寒冷。开始时她总是叫嚷着让我脱了棉衣，说穿上棉衣睡觉我冷她也不暖和。说的慢了我装聋作哑，凑近昏暗的煤油灯自顾自的记日记，说的紧了我就“噗”的一口吹灭油灯，给她一个沉默的后背。我不想解释，也无从解释，小小的身体承载着一个小小的自尊，一个小小的自卑，一个小小的柔弱自我。见我这样，她也就不再坚持，不过从她粗重的鼻息间我听得出她在生我的气，不是气我的倔犟，而是气我欠她一个解释。
清楚的记得那是一个风雪交加，异常寒冷的冬夜。夜已经很深了，同学们全睡着了，听着她们均匀的呼吸声和轻轻的呢喃声，一滴清泪终于击垮了我伪装的坚强。病体折磨着我一直无法入睡，两条腿好像不是用骨肉筋脉血液构成的，倒像是用一粒粒冰渣子堆砌的，又冰又麻。没有知觉也就罢了，却能把透入骨髓的冰冷直直的贯穿在身体的各个部位，连心脏都能感受到透骨的冰寒。直到后半夜，瞌睡终于不堪重负，迷迷糊糊中，我做了一个梦，梦中，我赤身裸体被置身于一个四面泛着青光的大冰窖里，及腰以下全浸在满是冰渣的冷水里，我亲眼目睹了那些冰渣在我的肌肉中穿梭，不管我如何用力，双腿就是纹丝不动，冷，冷，冷……为什么上苍不给我一丁点的慈悲之心，连做梦都让我体验那种透入骨髓的冰冷？就在我即将被冻死的时候，仁慈的上帝终于派使者送我一双棉鞋。梦景总是片片段段的，刚一眨眼的功夫，我又站在一片绿草地上，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那晚，我出奇的睡了个好觉。起床铃声永远是那么准时，它从不会因为我少睡半宿而延迟一分钟的。惊醒后的我对上她探究的眼:“你浑身都像脚那么冰吗？”我想起了那个梦，原来上帝送给我的棉鞋居然是来自她脚心的温度。
“你是怕冰着我不脱衣服的？”
“别自作多情了，我没有你说的那么高尚。”我不阴不阳的回了她一句。
她嘴张了张，想问什么又没问出口，作为朋友，她对我的性格还是比较了解的，知道我不想说的话问也是白问。不过那个周末返校归来，她的书包里多了一个输液用的玻璃瓶。那个年代的百姓家，头疼脑热之类的疾病抗抗就过去了，药物都是奢侈品，更别说输液了。因而那种瓶子在当时的农村显得弥足珍贵，宿舍里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同学拥有。每天晚上睡觉前，看她们灌上满满一瓶开水抱在怀里的那个享受，心里甭提有多羡慕了。从她带来瓶子那天起，她也在别人羡慕的眼光中灌满开水，然后钻进被窝，将它紧紧的贴在怀里，好像一个初为人母的年轻母亲抱着自己初生的孩子，那样小心翼翼，那样陶醉又富有感情，可不一会儿，水瓶就会放在我的脚边。虽然以我的体温那瓶热水不过是杯水车薪，但因为有了那份浓浓的情，那段深深的爱，我感到那个冬天别样的温暖。那个严冬，它永远是我人生途中最美的风景，那间破旧的宿舍，也是我漫漫人生路上最温馨的驿站。
二十多年前的那个严冬，好温暖！
作者简介：王对平，女，年生。农民，西吉吉强镇龙王坝村人，喜爱读书，偶尔写点心情涂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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