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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载历史之痛的西吉石城堡
王永军/文
在我们寻访宁夏历史地理演变足迹的过程中，常常会被这片厚土的山水奇观以及与它息息相关的历史神话传说所震撼，一些古城池遗址在象征和见证着我们祖先聪明才智的同时，又以沧桑的躯体承载着不堪重负的历史之痛，而西吉石城堡就是其中的一个典型。
城堡形成脉络
西吉石城堡又称大石城，位于城北西吉县30公里处的火石寨乡禅窑村，旧《西吉县志》还将其列为西吉八景之一，称为“石城天险”，并赋诗加以描绘：“冈峦峻巍入云标，朝日苍茫夜寂寥。飒飒风声沉万壑，森森剑气透重霄。石级有路凭谁凿，荒城无烟待人烧。残迭徒资叙阳照，牧马悲嘶已非遥。”石城所在一带是名闻遐迩的火石寨丹霞地貌区，是西北黄土高原上非常奇特的一道自然景观，基本形成于内陆半干旱半湿润的气候条件下，集中显示了北方山势雄浑的自然风光，更是集道教、佛教及伊斯兰教文化于一身的宗教文化胜地，既有浓烈的游赏价值，更具深厚的研究考古价值。
石城堡北与海原县李俊乡、杨明乡为邻，东、西、南三面分别与西吉县的白崖乡、新营乡和城郊乡接壤。在历史上，这一代曾是水草丰茂，汉代时候便是匈奴等少数民族的繁衍之地，唐代又是吐蕃人的生息之所，两宋时期，为西夏辖地，素来民风淳朴剽悍。
石城堡堪称天险奇观，虽说是城堡，但却与其他城堡不一样，它并无城墙，又无城门，是一座石头造就的天然城池。石城并非人工凿筑，而是由天然岩石构成，大体呈圆形，城面积有余平方米，石城拔地而起的巨大石块，具有典型的火石寨丹霞地貌特征。周围悬崖绝壁，东、西各一道隘口出入，异常险要，易守难攻。石城中央屹立一座高大石堡，直高约50余米，顶面积1万余平方米。石堡亦四面绝壁，唯东南有人工石阶可登。石堡顶部依次排列人工凿造长方形水窖6眼。东端有一个石窟，似哨所或灶房。石堡顶部建筑已毁，现散布大量陶瓷碎片与琉璃瓦片，可以想见，城堡建筑曾经的华丽。
西吉石城以天然的险要地势及独特景观演绎了很多美丽的传说和历史故事，显示出了其神奇的魅力。但石城究竟形成于何时，已难寻史籍记载。成书于明嘉靖年间（年-年）的《嘉靖固原州志》称，“石城堡，在州（今固原）西北一百五十里。古有是堡，莫知所创”。关于火石寨及石城的来历，在西吉民间有各种版本的美丽传说，其中有一个传说讲的是：宋时，该地多为番邦地带，属于宋辽所辖。宋朝朝廷派杨家将在固原镇守，结果辽国的老道颜容却摆下了天门阵，杨家将若要破此阵，必须寻得穆柯寨后山上的降龙木。杨家将中的孟良和焦赞为取降龙木便开始攻打穆柯寨，打不过穆桂英，就用火葫芦喷水烧寨，连山崖上的石头都烧红了。穆桂英眼见大火烧山，急得跺脚直呼：“完了，完了，穆柯寨变成火石寨了。”但实际上，这只是民间对火石寨这一带神奇的自然景观难以理解却又充满盛赞的说法，并无任何科学依据。其实石城在唐代时，就作为一个地名沿袭了。在唐“安史之乱”之后，吐蕃占据今固原一带，就称这里为石城堡，且还驻扎军队，唐代宗广德二年（年）及宪宗元和中（年左右），先后陷于吐蕃，名汝遮。明初时，赐沐蕃为牧地，直到后来，其名称才慢慢演化为石城堡，在明代的历史典籍里也基本都称为“石城”。而《资治通鉴》对此也有记载，说该石城便是当年被吐蕃所据、唐将王忠嗣认为非杀伤数万人不能攻克的所在。因此，谈迁历经20多年所著，真实反映明代历史事实，成书于年前后的明史巨著《国榷》认为石城即“唐石堡城”。从这些史料看，石城堡形成的时间应该是非常早的，至少可以断定在唐代以前就已经形成了，且从那时侯就已经是非常奇险。
战事史迹溯源
关于西吉石城堡，在历史上记载最多的都是与战事有关的内容，而在唐朝和明朝时后，与石城有关的战争更是频繁。尤其时震朝野，影响后世的“石城之战”，让我们真正体验到战乱年间血雨腥风的残酷。
明朝的整个边疆地区，几乎一直处于战事状态。明廷建立以后，就一直对蒙古残余势力和一些少数民族实行压制政策，部分蒙古势力就退居到了漠北一带休养生息，时刻都在寻找机会反明。正统年间，蒙古瓦剌、鞑靼等部落的势力渐渐恢复变得强盛，于是就屡屡南下侵扰中原人民的正常生产和生活。因此，在年土木之变后，明廷几乎将所有归附朝廷的蒙古人都安置到了两广地区，目的是为了隔断他们与蒙古本土的联系。然而，原来已经居住在这里的土达人，则没法强行迁徙，于是，明廷就一直将其视为心腹之患。
据《明宪宗实录》等史料可知，成化四年（年），明廷对四川山督掌人的战事刚刚结束，成化皇帝朱见深正忙于办理钱太后的丧事，却传来了石城起事的消息。平凉万户街的元代后裔满俊，与杨虎等起兵对抗明廷，率兵占领硝河城，自称招贤王并修筑王府。满俊起兵之后，朱见深自幼熟读历史及地理著作，熟知唐王忠嗣所言，此地乃非杀伤数万人不能攻克的所在，因此非常惧怕蒙古族与其他游牧民族联合对抗官府，就急下诏书，要尽快捕获满俊等人。谁知诏书刚下，就传来了朝廷军溃败的消息。明军屡战屡败，情急之下，朝廷就命督察院右副都御史项忠为总督，镇守陕西太监刘祥为监督，都指挥刘清为右参将，并令当时在家服孝的马文升升任督察院右副都御史，巡抚陕西，“益以京营神枪官军五千复，调甘（肃）、（平）凉、宁夏、陕西军共五万往讨”，共同剿杀。但当时石城真乃天险，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理优势，满俊因此也曾扬言，此乃“天设金汤，虽强敌数十万，无敢近”。马文升在《西征石城记》中详细记录了石城的险要和这场战争的相关事实。言“石城者，东西俱山，左山峭壁高数十仞，无径路，上者俱拽绳而登……两旁空处并后面悉筑墙，高二丈五、六尺，各留一小门，仅容单人马过之，不知何代人造此以避乱者。城外皆乱山，形甚恶，至此毛发耸然。满四等常围猎至此，熟知其险可据”，足见当时其险要的程度。
成化四年，满俊败于明官兵，遂退居今火石寨大石城。两军大战于石城，明军获胜，将满俊将士斩首人，俘虏人。生擒招贤王满俊及家眷余口，被押解南京全部杀害，并生擒杨虎斩其部人，俘千余。这次石城大战使沟涧血流数日不止。满俊反明其实也是不得已为之。在明初，满俊的曾祖（也有史料说是祖父），率众多人归附明廷，被授予正千户，安置在了开城固原一带居住。当时因满俊身上游牧少数民族凶悍的性格以及长期游牧狩猎的生活习性所致，常在六盘山一带过着猎牧生活，且的确曾多次掠牛马等充食。谁料驻守在这里的明朝官兵也是腐败至极，刚开始的时候，参将刘清、马杰看到满俊行劫商贾的情形，就想法盘剥敲诈，从中收取满俊等游牧部落的贿赂。一旦满俊作案，刘清、马杰等人必然派遣人拘捕，等满俊的贿赂一到，便可以解脱。久而久之，满俊便萌生了对抗官府的报复之心。诚如《国榷·卷三十五》所记，刘清、马杰等戍边将士不仅仅是对满俊等游牧部落敲诈盘剥，而且还对辖区内的所有土达进行敲诈和剥削，马货雁翎，靡所不取，致使“土达咸思乱”。
这场战争持续了半年之久，虽然最后以明军的胜利而结束，但明军也付出了沉痛的代价。满俊等人被擒问斩，双方死伤非常惨重，是历史上西吉境内的一次重大战事，据说当时是尸骨遍地，血流成河。而且关于这场战争的性质，绝非只言片语可以概括。整个战争的前后过程暴露出了明军的腐败与荒淫，且满俊等人的起事，主要原因也是朝廷对少数民族歧视政策的逼迫。同时，战争结束，明廷“恐后有叛者必据此为巢穴，遂令万人悉平之”。在明军的焚烧毁坏下，石城已难寻曾经的原貌，一些非常有价值的建筑等历史古迹惨遭破坏，给石城留下了难以愈合的伤口，成为千古遗憾。
今存古迹风韵
时至今日，西吉石城虽然经历了战争等各种劫难，但依然气势不减，颇为壮观，是宁夏今存古城池中非常奇特的一个，它是大自然演变与人类历史变迁留给我们的一个惊叹号。今天的古城池周围交通非常便利，向东，有潘（堡）西（吉）公路与省道相连，向南，有云台山景区通往西吉县城的3级公路与国道（兰州至宜川）相连，且有火石寨国家地质森林公园风景区，有魏晋和隋唐时期开凿的火石寨石窟、扫竹岭石窟、禅佛寺石窟等名胜，香火兴盛，烟雾缭绕，一派佛教圣地的景象。绵延起伏的月亮山余脉横亘蔓延，四周群山环绕，石林叠嶂，峰峦奇绝，九曲回荡的葫芦河绕其而过，3万多亩次生林覆盖全境，完全呈现一片原生态景象，是一处自然景观与人文景观交相辉映的旅游胜地，是消夏避暑、生态观光、科学考察的好去处，置身于此地，随时随处都可以感受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在这里留下的千古奇观。
莫道西吉山河美，石城奇观更迷人。西吉石城堡，将永远以它沧桑的姿态为我们述说悠悠历史。
原载9年3月29日《新消息报》“人文地理”版。
鈺暹，原名王永军，曾用笔名茹灯，年生于宁夏西吉，现居兰州，从事小说创作、文学批评和民俗文化研究，在《文艺报》、《文学报》、《中国文学》、《黄河文学》等发表作品若干，著有长篇小说《巷陌深处的日子》和文学评论集《游弋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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