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马强,男,回族,生于年,现就读于宁夏西吉中学高一8班,爱好写作。
远方的家
如今距离爷爷归真也已有两个月之久,从伊斯兰教来说,虽然他老人家的身体入了土,但是他的灵魂还在家里,他的若何(“若何”意为“灵魂”。)还在家里要待天之后才会走的,因为他对这个家依依不舍。
上学期临近期末考试,他就已经倒在了床上。因为我爸走得早,他只能在伯伯家养病。由于家里没人,自从我到县城上了高中之后,每周必须得回家看看爷爷,这是我的义务。
在我的印象里,我没见过奶奶。听妈妈说,奶奶在姐姐出生后就无常了。接着三年后,爸爸也走了,那时候,我们还小,也不懂缺少奶奶是什么滋味,缺少爸爸是什么滋味,只记得最清楚的是爷爷整天的哭和妈妈整天的哭。
后来,还没上初中,妈妈就改嫁了,而这个媒是爷爷做的。当时我记得最清楚的一句话就是:“唉,娃娃!这日子要过到啥时候去呢!你还年轻着哩,大(“大”,方言,意为“父亲”。)不能让你苦了个人一辈子,你去过你的日子去,两个大滴我操心着哩,快去吧!”这是爷爷对妈妈说的话,也是继父的车接妈妈走的时候,爷爷对她说的话。这字字钻人心,字字值千金,这句话也随着汽车越走越远。
自从妈妈改嫁之后,爷爷就开始受罪了。尤其是这六七年以来,我和姐姐住校,他就一个人空守着这死寂般的屋子,在这方圆百里,像他这样的老人,没有第二个。但他也是最奇葩的一个人,每周回家,打开房门,他都不在家里。因为我知道,他就在我们家的玉米地里。我一把关上门,“碰——”的一声,那门好像很无奈地看着我跑向玉米地。啥也没有,只是为了急切地见到他。
我大老远地看见了爷爷,这时候正是玉米打杈的时候,爷爷跪在地上打杈,我只能看见一个草帽,因为此时玉米已经半人高了。直到跟前,我往前一凑,他左手撑在地上,右手拿着牛角铲子,我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因为当时他是跪在地上的。他这样苦了自己,为的是让玉米苗子茁壮成长吗?不是,他是给我们攒学费呢。他穿了十几年的老旧的尼龙背心已经湿了一大半。此时,他的双腿还在往前移动。再看看那黝黑而又粗皱的手,顷刻间抹去了我刚来时的兴奋。我低沉地发出“爷爷,我来了”这沉重的五个字,他高兴地抬起头向后看,用左手拨了一下草帽边,我看见了从他额头上流下的汗水,滴答、滴答……那汗珠就像硫酸一样,焦化着我的心。顿时,我承受不了现实带给我的残酷与不幸,我上前抱住他,眼泪夺眶而出。他却像没有看见一样,反而笑着说:“我的娃回来了,走,咱们回。”他生怕我干活,拉上我立马回家。
我又一次问爷爷:“你为什么这么苦辛了自己,你八十岁了就不能再种地了。”也许现在想起来,这只是一个年幼无知的孩子所说的最幼稚的话,真是童言无忌。他笑了笑对我说:“我不种地,你们拿啥念书哩!我说你真是个瓜?。”顿时,一对爷孙的笑声充满整个田间地头。而他似乎忘却了他刚从地里站起来的那一瞬间。他是爬起来的,他两手撑地,然后将僵硬的双膝艰难地收起,我跑去扶着他的左胳膊,他才站了起来,他还“哎哟——”的长吁了一声,而伴随他收唤(“收唤”,方言,意为“呻吟”。)的声音还有那深得像沟壑一样的皱纹。皱纹与笑容永远是亲兄弟,爷爷一笑,便沟壑林立。
而那些阳光般的日子,现在只能回忆。摆在我眼前的景象更像是一幅悲凉的秋景图,我无法想象将来是怎样的,也不愿去想,因为此时,危机感已经降临到我的头上了,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了。星期五的中午,我就已坐上了回家的班车,从县城到我家,本来只需几十分钟,而这次我觉得像是好几天,可越着急感到车跑得越慢,随之意味着,家也就越远了。
跑到伯伯家门口时,我心里总是浮出爷爷的笑脸,也许爷爷好了呢,也许在炕上等我呢?渴望如此!可残酷的现实打破了我幼稚的幻想,而迎接我的是那红肿的脸和紫青的手脚,青肿的腿已几近冰凉,我站不稳了,我跪在炕沿边上嚎哭,一大堆人簇拥过来拉着扯着我,可谁懂我的疼。此时,爷爷艰难地抬起几近僵了的胳膊摸着我的头,用已经肿偏了的嘴吐出有力的话:“哭撒尼么——生老病死——人人都得走这条路——难不成我活到一百岁——一万岁——”话虽这么简单轻巧,可谁能像我这样呢?他可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重要的人。
还有两周就要考试了,我毅然给班主任打了个电话,这两周我一直没去学校,在家照顾爷爷。再说,他们都对我爷爷么(“么”,方言,意为“没有”。)疼心,连个脸都不洗,眼边上的血水子都干成血痂了,疼得他不能睁眼;大娘的洗脸盆都舍不得给爷爷用,说怕给烫坏了;住在河对面村庄的姑姑,一年也来不了几次,当然爷爷生病了,也没来照顾他,一切的一切,归根到底是作孽。
妈妈来了,她和继父、弟弟妹妹一起来的。病重的爷爷像是甩掉了病魔一样,浮肿的嘴角使劲向上扬着。妈妈扑到爷爷的腿上,大哭。“大呀,你咋成这个样子了,没听说你有病的事,刚一听,咋可着倒哈了……”弟弟妹妹也泣不成声,此时,这个屋子里沉浸在一片哭声中,久久不能释怀。此后的二十几天中,妈妈把爷爷从伯伯家搬到我们家里,精心照料,爷爷脸上也干净了,随来看病的医生对妈妈赞不绝口,哪有出了门的媳妇对公公这么疼的,活了一辈子,第一次见。医生对爷爷说:“哎,老爷子,你女儿都么把你这么孝顺,你光放心的顺主(“顺主”意为“服从真主”。),再啥也不要愁了。”说着,爷爷的眼泪掉下来了,因为他现在不能说话了,他的眼泪也许是为他女儿流下的!
星期六的中午,因为家里来看爷爷的亲戚很多,买的菜也吃光了,我和妈妈去赶集买菜,刚好在菜道口遇到化钱俩的两个阿訇,我妈说散给五元钱,求胡大(“胡大”意为“真主”。)让你爷无常得容易些,他老人家再也不受疼痛了。刚回到家,我看爷爷不对劲,马上叫阿訇给爷爷念讨白。爷爷眼睛向上翻,屋子里一片寂然,妈妈已经跪倒在地,泣不成声,我马上抱住爷爷的腿,大声哭闹,而伴随哭声的是那干净清澈的讨白声,大姑姑一把将我拉在她的身后,让我不要哭,因为这样亡人会无常得不容易,不安宁。无常了,阿訇严肃地说:“一个伟人无常了。”房子里哭声炸天,然而谁也唤不醒那睡在炕上的爷爷。
到了期末考试的那天,爷爷已经去世两天了,我不想去考试,没了精神支柱,我坚持不下去。最后在妈妈的哭闹下,我去考了。成绩也随之出来了。语文89,数学36,英语73……反正我尽了努力了。
开学了,我咬着牙来到学校,拿着继父给我的0多块钱,这钱的重量比什么都重,这是继父对我的支持,我必须得念书。随后,妈妈继父他们回到了他们的家,我和姐姐去学校,而家里也就只有爷爷的若何与静默的家具。我想,他看不见我们他会很伤心的。每过几周回家一次,在收拾房子时,也许他的若何正在看着我们姐俩。现在我们是有家不能回,有苦诉谁听!原本离得并不远的家,顷刻间可望而不可及。当等到下一次回家时,还会有个人在家门口等我吗?我还会看见他那隐没了很久的笑容吗?多希望你还没有走,哭的时候有你摸着我的头。微笑还有没有,再看一看。还听你教我说眼泪不能流,男子汉能屈能伸。这么多年,你放不下牵挂我的心,你松不开牵我的手。没你的日子不甘心长大。可你的白发就在我眼前转啊,你在哪儿,我的心在哪儿。远方的家是否还有你在等我归,可除了想你,还能做什么啊!
小编寄语:
看了这篇文章,小编不想用更多的语言去表达什么......马强,你是个善良的孩子,老师希望你能够走的很远!请相信老师,一个有爱的孩子,永远不会孤单,爷爷永远都在,因为这个世界上充满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