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最不愿意看的就是秦腔,咿咿呀呀,几个字要几分钟才能唱完;同伴们之间交流的是香港警匪片,成龙,李连杰,还有周润发。
周末,邻居家的DVD,爷爷辈和孙子辈划定时间,或者按照集数来,前面是秦腔,后面的时间是我们自由支配。
后来,条件好了,父亲的秦腔碟垒了厚厚一摞。我们却在县城上高中了。周末回家,总是能听见那咿咿呀呀的声音,屋里旱烟的味道和大人们就一段秦腔的额外扩展剧情。窦娥到底冤枉在哪里;金沙滩上杨家将又出现了那些情况;刘彦昌哭的两泪汪汪……
西吉红耀乡前庄村
他们没有可靠的记忆,仅凭口口相传的野史来议论,甚至剧情他们都不知道。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对秦腔的热爱和中意。
考上大学,回家的次数也少了,乡愁里关于家乡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包括这咿咿呀呀的秦腔,当年的讨厌变成了现在的亲切。
春节回家,父亲的大喇叭上一段段二胡的哀伤旋律,总能勾起人心底最沉重的部分。回荡在冬日的山野里,莫名的感觉到这秦腔是那样悲凉和亲切。
在下雪的夜晚,父亲有时候会坐在炉火的一边,拿出他破旧但舍不得丢的二胡,拉一段秦腔,虽然不太专业,但那凄凉的音乐能勾下眼泪。
父亲会讲起他们年轻时候。
他们年龄相仿的会组成娱乐班,在农闲时来一场完整的秦腔戏。童年的时候能隐隐约约记得他们:关起房门,锣鼓,二胡,板胡,笛子,还有那咿咿呀呀的唱腔,从屋子里传出来。
后来,儿女的学业、家庭的重担,迫使他们都放下了爱好,选择了生活;出外谋生或留在原地的继续生活。
近几年,父亲又开始重新拾起二胡。
夜晚,母亲做着针线活,老两口听着电视里的节奏,父亲开始学着找回以前的旋律。
弟弟去年买了一把二胡,父亲如获至宝。母亲说,每次拉完,都要小心翼翼的擦拭,放到最安全的地方。
在二胡哀伤的乐调里,我们读懂了生活,更听懂了庄稼人的期盼和无奈。
父亲是个沉默寡言人,遇事不争不抢,谦让的背后是别人的指责,那时候感觉他很软弱。现在才感受到他是在为我们做指引,教育我们与人为善的道理。
漂泊在外,家乡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熟悉,走在街上,听见秦腔,都会不由自主的停下来;哀伤的旋律是那样亲切。我想,此刻,父亲一定是在放着大喇叭,坐在炉火的旁边,咿咿呀呀的拉着二胡吧……
(图文/吴天柱)
赞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