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牛丽萍西吉用文字重温过往,翻

----用女人的细致和入微把烙印在脑海里的生活画面,用文字复制,重温过往,翻炒生活里的五味杂陈,让记忆苏醒。

母亲

文/牛丽萍

母亲是五二年生人,今年六十三岁,个性泼辣,中等个、微胖、面目清秀,一头花白、浓密的短发,最显著的特点是左侧脖子因小时候受伤后韧带缩短导致脖子向左微偏。

俗话说:天气变化快地像孩子的脸,在一起玩的十分开心的孩子因一点小事转眼打架骂仗是平常而司空见惯的事。就像皇上的名号群臣和百姓应避讳一样,那时候的大人名字,小孩子从不会直呼其名,见了大人都会按辈分、年龄称张家爷、李家爸、王家婶。但当孩子们干仗时就置这种禁忌于九宵云外,最恶毒、最解气、最溜口的莫过于叫对方父母的名字和外号。如果对方父母有什么生理、身体缺陷再辅助、佐料其中那骂词感觉是最得意和解恨的,有时配以向对方吐口水,还有两手配合的某种当时不懂现在才明白的手语助阵。一起玩的孩子立马成两派对立阵势站在对骂的两个孩子身后观战,并不时的起哄助威,偶尔忍不住帮腔一句自认为最精典的骂人之词。

每每这时我最怕别人拿母亲的脖子缺陷来攻击我,对方当然知道我致命的弱点,于是耳膜被类似我们小时候唱读课文的唱骂撞击:“张秀花,张偏头。”他们重复着这两个名词不停唱骂。战争升级时往往以对方辫子被我撕乱或耳朵被我揪红,最后以我的凯旋而归而胜利结束战斗,双方的支持派孩子们也做鸟兽散,各自回家吃饭。

偶尔遇到战斗对象人高马大、势利悬殊时,我只有听“张秀花、张偏头。”唱骂的份儿,抹眼泪哭着回家向母亲告状,并问母亲脖子为什么偏,母亲微笑着讲了她偏脖子的原因:

五十年代的农村贫穷、落后,外公除了吃饭、侍奉土地外,是家里的土皇上,在那个男尊女卑的年代,他除了发号施令,一有空就抱着“三弦”弹唱,从不管孩子和家务。外婆先后生了十二个孩子,夭折了五个,存活五女两男,母亲是外婆最小的孩子。有浓厚多子多福思想的外婆希望母亲是个儿子,加上贫穷缺吃少穿,多一口人等于给吃紧的日子又多了一个紧箍咒。等生产后一看是个女儿,就随手曲在“忙上炕”炕角的一个尿盆里不管了。直到已出嫁的大姨恰巧回娘家撞见,才一把把母亲从尿盆里提出来,当时的大姨正好在哺乳期就给母亲奶吃,外婆看见仍活着的母亲就叹着气:“没用的死女子,家里又多了一张嘴。”母亲才从针鼻眼里逃了一命得以存活在世。由于在尿盆里弯曲、折叠的时间太长把左侧脖子韧带伤害,从此母亲的脖子是向左微偏的。

饥饿、贫穷充满着母亲的童年记忆。

在一个深冬的黑夜,外公由于牙疼无法入睡在地上来回踱方步,饿得睡不着觉的母亲和小舅舅爬在被窝按外公踱方步的步履小声、偷偷地喝“一二一、一二一……”母亲嘴里的外公像《大红灯笼高高挂》里的老爷,威严而刻板,他们都非常敬畏他。那时候的家庭都是十几口人的大家庭,一大锅饭一人一碗一轮过后所剩不多,动作麻利、嘴快地有可能吃到第二碗,年幼的母亲从来吃不上第二碗饭。加上大舅母母女把灶,母亲说她看见她嫂子灼人的目光就不敢吃了。母亲说她多么希望大舅母让她也在锅台上做饭,那样她就可以多吃一口吃食。

当大人们上山劳作时,年幼的母亲和侄女实在饥饿难忍,就遍地寻找能吃的东西。母亲逮到一只老鼠,她侄女逮到一只青蛙。她们就把这两只动物打死放到炕灰里烧熟吃了!后来母亲由于吃老鼠感染了鼠疮,昏迷了好多天,至今耳朵背后有手术印迹并不时的泛红骚痒。

母亲的讲述惊悚的我的孩子面部表情严重扭曲,呲牙咧嘴,好像吃青蛙、老鼠的是她自己!随后呲着牙说:“我宁肯饿死也不吃老鼠和青蛙!”母亲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母亲的童年正好是六零年左右的饥荒年月,吃过荞麦皮、野菜、榆树皮、观音土、洋芋杆。母亲说最荞麦皮难吃,榆树皮煮熟后成了连片的胶状物,咀嚼不烂强咽时一头已下喉咙一头还在口腔里,最洋芋杆在石磨上磨碎做的窮馍馍好吃。一个绿树成荫的夏天傍晚,母亲给围站在院里看她喂猪的我们姐弟讲这些故事,她一边端着一碗黑面往猪食槽里倒一边说:“洋芋杆粉碎做的窮馍馍真好吃。”弟弟笑着说:“妈,那你给我们把长面做上,你给你自己做洋芋杆窮馍馍。”母亲笑了。弟弟像幡然醒悟般地问“妈,你们那时候吃荞皮、洋芋杆,那么把荞面和洋芋哪里去了?”母亲说:“我也不知道,听说好像交公粮了,国家欠苏联的很多债,好像国家用粮食还债了。”

父亲由于在长庆油田上班长年不在家,在我的童年记忆里父亲是缺席的。父亲只有过春节才回来住几天,父亲回来的几天,母亲平时凝聚在脸上的忧郁神色会荡然无存,欣喜的像个孩子一样蹦蹦跳跳,嘴里哼哼叽叽地唱着。

每每春节过后父亲背着母亲装的鼓鼓嚢嚢的提包临走时,母亲泪眼婆娑地跟在父亲身后送了一程又程,直到父亲的身影在远山的豁口挥手后变成一个渐渐消失的黑点,母亲仍用泪眼张望着,她的眼泪冰冷了手里拖着幼年的我的笑容,我也撇着嘴帮着母亲难过。

母亲不识字,唯一认得“毛主席万岁、中国共产党万岁、贫下中农、上中下”几个字,那是她在扫盲班夜校学习的成果。

母亲这辈子说的最精典、最富有诗意的有关爱情的话是:“大(父亲)亲、妈亲、毛主席亲,没有自己的男人亲!”那是有一次她和父亲聊天时笑着说给父亲的。

由于父亲长年不在家,母亲过留守生活二十多年。农闲时经常看见母亲站在大门口静静的、一脸寞落地看着门前公路上过往的车辆和行人。

记忆中母亲是我生活的温床、精神的靠山。父亲不在家的日子,我们母子三人相依为命,奶奶去逝早,年轻的母亲生活中没有婆婆关照、指点,很多居家过日子的活计凭自己的感觉摸索着做。特别是农村烧土炕,她总是操作不熟练,常常烧不热。特别是寒冬腊月的黑夜里,越睡越冰的土炕让我们母子冻地瑟瑟发抖,迷信的母亲让我抱着被子和弟弟站在炕角,她便拿着笤帚在炕上边敲打边念念有词:“打,打,打冷鬼,冷鬼出去热鬼进来……”年幼的我脑海里立即浮现出姨奶奶讲的诸多古经里的妖魔鬼怪形象,想像着冷鬼冰冷的脊背贴凉了热炕,吓地不敢睡。当然,母亲打了冷鬼后的炕,热鬼还是没有进来。母亲把弟弟搂在怀里取暖,我靠在母亲背部用手抚着炕席在她背部肌肉上压出的席印,那席印在幼年的我眼里甚是好看,那席印在成年我的记忆里是编织在母亲背部的辛酸。

某一天傍晚放学回家却不见母亲劳碌的身影,进门后却发现母亲面容痛苦的躺在炕上,并不时传来一声呻吟。突然母亲让我把大门外的半截破缸茬尿盆给提进房。尿完后她用一根木棍拔着尿盆里的两个肉东西像是给自己说又像是给我说:“你看这是双胞胎,像灯盏一样的那个是儿子,像蛤蟆一样的那个是女儿。”然后她吩咐我把他们倒在土厕所用土埋了。

那晚的饭是邻居雷婶婶到我家做的,从她们的聊天中才知道母亲由于劳累小产了。

退休后的父亲没有陪伴几年母亲就驾鹤归西,把母亲仅存的一点思念让冰凉的黄土永远地掩埋在另一个世界。

在父亲去世的前三年时间里,母亲的眼睛、头发、身影里写满了孤独和无助,我无法想象上天把父亲从母亲的心里掏走后给她的心留的空洞是什么感受。更无法想象父亲退休后形影不离的跟着母亲,有一天突然消失在另一个世界永不回归带给她的蹙不及防和及度的不适应。

欣慰的是三年后母亲从失去父亲的阴影里坚强地走了出来,惭惭的恢复了她那泼辣、开朗的个性,笑容重新爬上她那张饱经苍桑的脸。

弟弟夫妻对母亲很孝顺,母亲也被弟弟接到县城的新楼,离开了那片她用双手辛劳了一生的热土,废弃了那座盛满母亲辛酸和我们童年欢乐的庄院。

母亲把儿女买给她的金银首饰戴的耳朵、脖子、手腕、指头上到处都是,弟弟妹妹们笑母亲:“妈现在像土豪,被金银裹满了。”母亲一脸幸福和满足的笑容。

偶尔,母亲如果哪天晚上梦见父亲,那寞落、静静的在大门外看公路上过往车辆和行人的表情又会回到她脸上。

我又会想起母亲说给父亲的最富诗意的那句有关爱情的话:“大亲,妈亲,毛主席亲,没有自己的男人亲。”

作者简介

在牛丽萍,女,西吉县人,在医院临床工作17年,现就职于宁夏西吉第二中学,担任校医工作。喜爱文学。作品在《固原日报》、《葫芦河》、《六盘山》、《中国文学》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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